對於普陀山的海水，我是有一種特殊的感覺的。從百步沙那裡一條條銀鏈般的推浪，到觀音洞這邊波濤擊石的迴響，還有在「斜照一輪西」下平緩如鏡的茫茫海面，總叫人心潮難以平息地去探賾索隱些什麼。

首先想到的自然是那種禪意。佛家常說「境由心生」，我雖不是個膜拜投地的忠實信徒，但對於普陀山海水這種讓人「心量擴大」的感覺實在是由然而生的。從寧波車渡口上船後，我迫不得已來到甲板上。遠處，一座綠島映入眼簾，沒等仔細端瞧，綠島背後又有一座小島出現，放眼望去，更多的島嶼進入視野，正如人們說的，像點點船帆慢慢駛來。一攬座座海島眾生之相，細品海天相融的壯觀景色，似乎這一方海域真有那麼一種「穆穆清禁，濟濟群英」的感覺。這群英是海島嗎？這群英是生生不息的海浪嗎？普陀山與其他佛教勝地之區別，也許就是這海，這粼粼海水推助出來的群英，這海水詮釋著一方山水神秘美麗的故事。要不，能說這青海煙濤僅僅是自然造化而不帶著海水的靈性嗎？「青海煙濤」是青沙海角一景，青沙灘長約500米，三面由秀山環抱，一側倚著青山麓。我站在海灘上方的堤岸上，向海角遠遠望去，好像是一個巨人張著寬大的手臂，在遠處海水湧來時，她似乎在懷抱接納大海的訴說。只見海水一浪一浪湧來，在這90°的角灣浪波互擁相撞，波濤相擊之處，無數的水珠迸發而上，遠遠望去，如同煙霧升騰，隨即又四處漫去，緊接著又是一陣撞擊，水霧再次噴發，海水又一次變成雲濤，好像在山島安靜而寬厚的胸懷前暢所欲言。我的視覺為之有所凝固，而思緒活躍得如同那海浪一般。是呀，在這片神山怡景前，海水還會纏綿悱惻嗎？

普陀山的海水真是會說話的。在一堆礁石中，有一個噴水洞，洞內壁勢陡峭，怪石林立。海水在亂石中翻滾，奔襲入洞。前浪湧入洞內，後浪接踵而至，於是洞壁作響，海水囤積，一陣一陣的水柱溢洞而出，好似玉龍探頭，又騰空而起。洞內如交響樂章伴奏，洞外水柱拍石之聲陣陣入耳，想必遠處的山、遠處的海也能聽到這海水的聲音。我感覺到這時的海水在說話，是一句句響遏行雲的誓言，是一首首波瀾壯闊的詩篇，難怪有人為之形容「半夜朔風吹石裂，一聲清嘯月無光。」

在我對海的感受中，普陀山的海水真是叫我難忘的。回想起來，那次在青島面對海浪，雖也被波濤滾滾而來的氣勢所感染，於是和遊人一起驚歎幾聲，但總感覺與以往遊覽參觀的海岸無甚區別，故而驚歎之餘，無更多的回味了。也曾經在英國的海邊觀賞過海水，站在多佛爾城堡上

俯視茫茫英吉利海峽，在灰重的雲層下，這海水似乎更顯得與幾百年來的城堡一樣歷史般的沉重。我的家鄉也在海邊，從小到大也多次看海水起落，只是由於緊靠長江口的原因，腦海裡印象深深的除了那一種渾濁之外，還有一絲絲茫然。倒是當年在美國馬里蘭州海岸邊，蔚藍清澈的海水令我耳目清新、心曠神怡，但總覺得除了廣闊秀美之外，這海水似乎缺少點故事一般的情結，缺少點傳說裡的靈氣。而在這普陀山的海水邊，我不僅感受到了它輕盈溫柔的一面，還感受到了它激情澎湃的一面，並且覺得它有一種顛撲不破的理念，有一種朝乾夕惕的內涵，如同天籟梵音那樣清徹而深遠。

追溯普陀山的歷史，普陀山上的人們早年是以海水為生的，所謂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我認識一位島上的朋友，他說他的祖輩就在島上謀生，普陀這一帶海產豐富，島嶼遍連的地勢使海灣相對平靜，極利於出海打撈。因此，他說他家對這裡的海水特別親切，也特別敬重。至於佛家門第的那一份忠誠，也多半是為了這海水，是去感恩海水的養育，是去乞求海水帶來更多的福分。

晚上，我住在離他家不遠的賓館裡，床前月下，寂靜隨著夜深而降臨。此時，唯有一種聲音，如天際流瀉，似山峰低吟。仔細聽來，那是海水的聲音。這海水的波濤，竟是如此的委婉動聽，如同整個海島安詳的微鼾，和我一起進入夢鄉。

普陀山的海水十分和諧的襯托著這裡的奇石秀峰，也恩深情篤地陪伴著這裡的一竹一木。佛家聖人因而在此興寺修法，數百年以來成為佛教勝地。因此，這海水與禪意相連、與禪意有緣。這客觀世界的物和主觀世界的意交融吻合乃至意猶未荊這海水托浮聖島，似有大處落墨之氣概，它穿洞洗礁，猶如小處點睛之妙術，讓人感慨深遠，回味無窮。正因這水與島的融合，使得普陀山集山海勝景和人文景致與一體。所以普陀山有著好多好多美麗和神秘的傳說，都與這裡的海水有關。

海水的靈驗也許是要用心去換的。要不，海水的廣大為什麼能用「心量」去比較呢？因為也是海水的原因，人類為之遭受了巨大的災難，所以我看著想著聽著寫著普陀山的海水的時候，我不禁想起，海水要是發起更大的脾氣來，有誰還能降得住它呢？不過，不管降得住降不住，我們也不能僅僅怪這海水呀。不管怎樣，普陀山的海水是美麗的，它在告訴人們，只要用心奮鬥追尋，不僅能度一切苦厄，而且還會換來光明燦爛的。

作者:李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