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上窮學生小吃譜

餈飯糕：好像除了上海，俺還沒從別的地方見到這種大眾小吃。好像是用粳米和秈米按一定比例混勻，加作料煮成有點粘度的米飯。切成巴掌心那麼大，一公分厚左右的長方塊，下油鍋炸成金黃色，鹹鮮適口，熱吃有油餅的香脆勁兒，涼吃軟軟糯糯，也不錯。俺那時記得食堂裡的價格是一毛一塊外加一兩飯票，月底菜票緊張飯票富裕的時候，飯糕不外是上 佳之選，省菜。一別學校十年後，逢到年底業界各大公司互請年飯互講排場的時候，面對幾千上萬元一席的珍饈，也不過是動動筷子略加點染而已。想起十年前三毛錢一頓香噴噴的晚飯，有一點點說不出的滋味。

清真抓飯：這裡的抓飯是俺們學校清真食堂的出品，用羊油、胡蘿蔔末兒、羊肉末兒做成象炒飯那個樣子的東東。俺從宿舍裡回族LD的飯碗裡嘗過一點兒，那個香啊~~~~也就八毛一份吧。那時俺覺得食堂簡直就是「大漢族歧視」，俺們大食堂的做菜的水平和隔壁的清真食堂簡直差兩個數量級還不止。很想很想打牙祭的時候，才把飯盆怯生生地交給LD，請她幫忙打一份——只可偶爾為之，不好意思破壞民族政策，俺們學校穆斯林兄弟的勢力可強大了。那時俺們挺羨慕他們的：第一，不用封齋就可以開齋。開齋節哪天晚上，學校請他們吃一頓免費的盛大晚宴，還有什麼晚會的；第二，平時有一小筆那時不無小補的民族補助；第三，考試的及格線比俺們低，只要50分就夠了……俺下輩子一定要投胎到一個出美女的巨有風情的少數民族去——決定還做女子吧。

牛肉鍋貼：這個是俺們學校後門一個清真小館子的出品，之所以把它放在上海小吃紀行裡，是因為只有幾代在漢族城市裡生存的回民店，才會有這種融合各家之長的清真小吃。不用說鍋貼是滬上一帶的特色，而清真館用的牛肉，又非一般的餡料可比。牛都是專門的地方飼養，取牛肉時又一定要到清真寺裡請阿訇淨化過才可宰殺。其實真正的清真是非常潔淨的，每天5次禮拜都有「大淨」、「小淨」的要求。俺們吃新浪肉的同志在他們眼裡，才是有「膻味」的。這種清真牛肉鍋貼，也是大三大四勤工儉學做家教之後才有餘力打的牙祭，好像是八毛一兩，一兩四個，非一般鍋貼可比。

涼面：不是那種用蕎麥面做的帶涼水清湯的朝鮮冷面，而是類似於武漢熱乾麵涼吃。黃澄澄的撈面燙過後放涼，買時大師傅澆上香醋、辣椒油等等，酸辣爽口，三兩好像是六毛。夏天沒胃口時，上學校後門麵店打上三兩(二兩量太少，不夠吃的)，涼爽開胃。有一年暑假俺留在學校幫老師做點實驗，俺家小妹高考完來上海度假，做姐姐的囊中不是很豐富，於是經常帶小妹SHA向這些好吃不貴又特色的小吃店，好容易才維持住做姐姐的風範。

南翔小籠：事實上那幾年俺只認真排大隊吃過一回。據說是以精白麵粉擀成薄皮，又將精肉為餡，用雞湯煮肉皮取凍拌入以取其鮮，灑入少量研細的芝麻以取其香；還根據不同時令取蟹粉或春竹、蝦仁摻入肉餡，每隻饅頭折襉20個左右，一兩麵粉製作十隻，形如荸薺呈半透明狀，晶瑩剔透、小巧玲瓏。呵呵每隻俺都吃得湯汁淋漓，大失所謂淑女風範。後來看閒書，得一蟹黃湯包的經典吃法，引用來給大家共享吧——希望在我之後吃小籠的同志都不復俺當年之狼狽：

……先用筷子的尖頭輕輕夾住湯包的臍嘴，手裡悠著勁兒，慢慢地把湯包整個兒提起來，提離蒸籠。此時的湯包沉甸甸下墜著，如同一顆碩大的水滴，薄皮中的湯汁晃晃蕩蕩，隔了一層皮能看得分明：上面飄浮的金黃是螃蟹的膏脂，下面的則是半透明湯水，能看見一絲一絲的蟹肉在其中沉沉浮福……(那人)彷彿故意要展示筷子上佳點的精緻，又彷彿故意炫耀自己吃的技巧，讓湯包水滴樣墜掛好一會兒，其間還歪頭跟同桌說了句什麼話。同桌只顧著為顫顫悠悠的湯包提心吊膽，嗯嗯呵呵竟沒聽見對方說的什麼。……至此才嘴巴尖起來，湊上前去，在湯包邊上咬個小洞，撮住不放。眼見得他喉頭上下滑動，而湯包逐漸收縮和乾癟，連旁觀者的嗓子裡也不禁下意識地發出「咯」的一聲輕響。湯包終於完全被吸乾湯水……俺讀完已經是五體投地了。

城隍廟五香豆：數數吃過的蠶豆品種(自家煮的嫩蠶豆不算)：天津鐵蠶豆，紹興鹹亨酒店茴香豆，四川怪味豆，江浙一帶椒鹽開花豆，還有就是城隍廟五香豆了。鐵蠶豆得少年時練牙口用，現在俺一口補過的破牙，只能是放棄了；怪味豆開花豆酥脆崩兒香，不用練牙口，就是擔心上火；孔乙己的茴香豆新鮮吃比較軟，可以備用作為老年食品；城隍廟五香豆麼，介於軟硬之間，正好合俺的現狀，有點挑戰性，又不挑戰俺的破牙極限，努力之後還能發現回味悠長，妙哉啊妙哉！隆重推薦給與俺一般牙口的同志，呵呵。

雞鴨血湯/炸豬排/排骨年糕：中學課本裡好像有「龍華桃花紅勝火」那麼一句(那是烈士的鮮血染成的！)，不好意思俺對龍華的印象可只是春天秋天那裡會有巨隆重的廟會。最精華的部分在俺眼裡是一條長長的小吃街，商品街一沒必要二買不起，娛樂場的「滑稽王小毛」滿場樂呵可俺聽不懂，聽戲更就免了。俺們一到就直奔主題吃炸豬排。上海街頭常常能看到時髦女郎手執一炸豬排，吃得口紅豬排俱成一體。俺的標準配置是一塊炸豬排，一碗雞鴨血粉絲湯——在米國吃不到這種美味啊，哪找這麼嫩嫩的血豆腐去？美哉之後四處亂逛，看那些買不起的商品和看不懂的滑稽戲和滬劇，逛餓了最後回來吃一頓大餐——排骨年糕，其實翻譯成福建普通話就是小排骨炒白(米果)。——俺得再添一句：龍華小吃賽桃花！

鮮肉月餅：這可是前幾天那位同志給招出來的——是啊，怎麼就忘了酥皮鮮肉小月餅呢？這裡就共享一下俺的個人心得吧——鮮肉月餅得熱吃，剛出爐時最佳。外面的酥皮香脆，，裡面一包肉餡還帶著鮮鮮的一點湯汁，咬一口熱騰騰滿嘴流香。買鮮肉月餅時俺跟著上海同學，專找居民區附近的小店，得那種門口的小黑板上用粉筆寫的「鮮肉月餅」，檯面上空空如也，門口卻排著大隊的那種。店面不用大，一個門板那麼大小的都行。上海人那麼精明，能在居民區旁開店不倒，說明其質量和價格久經考驗；檯面上空空如也，門口依然有客，說明上一爐已經售磬，正等著下一批新鮮出爐，不是那種沒生意開不了張的「空」。南京淮海路上的大點心店也有鮮肉月餅，那是給遊客的，要論經濟實惠，呵呵可能還是俺們上海同學的實用。不知聽者以為然否？

嘉興肉粽：上海到處都在賣嘉興大肉粽，看了「鹿鼎記」方知湖州粽子更是絕品，可惜無緣一嘗。不過嘉興大肉粽在那時的俺口裡，已經夠美味。放假回家前，一般都免不了到南京路淮海路逛逛，買點力所能及的東東孝敬給父母大人順便討好小妹。兜裡那一點有數的鈔票，一般不會超過50元(本來學期結束時就是經濟最緊張的時候麼)。如果中午在小店裡吃一份5-6元的午餐，那就屬於鋪張浪費了。所以街頭熱騰騰的嘉興肉粽鍋總是最誘人，一元一個的大粽子，肉汁化在糯糯的米粒中，中間還有一大塊五花肉，坐在街邊櫥窗前就能把自己又香又熱地餵飽，無比地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