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輕卻輸給他家的黃臉婆

最近採訪的多是一些二十幾歲的年輕人，有位朋友在網上遇見我，對我說，他還是希望看到一些中年人的故事。他覺得，年輕人的閱歷少，還不懂得什麼是世事滄桑，只是遇到了一個人，於是就愛了、恨了，就以為自己「曾經滄海」了。其實，不過是一場失敗的戀情而已，沒什麼大不了。

朋友說得沒錯，但他忘了，每個人都是從二十幾歲的年紀走過來的，也許多年以後，我們會對年輕時的所作所為聳聳肩膀、哂然一笑，但那些曾經付出的愛與恨卻是真實而且純粹的。

我們都是小人物，在這座城市裡，微小得猶如一粒灰塵，無論多麼用力地活著，被歲月的風一吹，都會化成一縷青煙。但誰也不能否認--當年的我們，確實曾經愛過。

梁小青打來電話的第二天，我們就見面了，之所以這麼著急，是因為她馬上就要離開天津回老家去。其實她不想走，但她沒辦法。兩個月前，她來天津是為了尋找梁子，可她根本就找不到他，茫茫人海，她把他給丟了。

梁子是我在飯店打工時認識的，那時，我是服務員，他是廚師。開始我們並不怎麼熟，接觸也不多，只是聽說他比我大7歲，已經結婚了，老婆在河南老家，好像倆人的感情不太好。梁子是個其貌不揚的人，很長時間裡，我對他的印象都只是個在廚房裡忙忙碌碌的、胖乎乎的男人，別的就沒有任何感覺了。可我沒想到的是，他卻對我很「有感覺」，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總在我身旁轉悠，和我沒話找話，還老想約我出去玩兒。

他實在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何況又是個已婚男人，我對他沒有一點多餘的想法，可他總找我，不厭其煩的，有時我也會故意逗逗他。有一回，我和他在廚房刷碗，他又想約我，我就說那我們晚上去網吧，他問我說的是真的嗎，我說是真的。其實我就是逗他玩兒呢，一轉臉就把這事給忘了，結果他卻當真了，下了班就去網吧門口等我，一直等到夜裡12點才走。

這些都是我後來才知道的，當時真的沒把他放在心上，不只因為他是有老婆的人，還因為他當時和另一個服務員的關係不一般。那個服務員叫小樂，是我的好朋友，我們很談得來。小樂不住在宿舍裡，自己在外面租房子住，相對比較自由，有時下班後就和梁子在一起。她很喜歡梁子，這一點從她看梁子的眼神裡就能看出來。我知道他們兩個人的關係很親密，已經超出男女朋友的範圍，有時，我會感到非常奇怪，當小樂陶醉地看著梁子傻笑時，我卻看不出這個男人身上有什麼值得她那麼地投入？

我問她：「你到底看上他什麼了？他有什麼好的？」

小樂笑得更厲害了，衝我擺擺手說：「你就別問了，反正我就是看著他好。」

我撇撇嘴，在心裡說：「再好也是別人的，我可不喜歡有老婆的男人。」

小樂也知道梁子追我的事，但她並不是很擔心，因為她知道我不喜歡他，也從不和他一起出去，我曾經擔心這件事會影響我們之間的友誼，但小樂說，她一點兒都不在乎。

「有句話叫『日久生情』，時間很厲害，能讓感情從沒有到有，也能讓感情從有到沒有。」梁小青感慨著，低頭擺弄著衣服上的帶子，忽然歎了一口氣。

我和梁子真正開始是在今年的情人節，那天，梁子又打電話約我，我不記得這是他第多少次約我了，我的第一反應還是拒絕，可是，話出口時卻變成了：「今天是情人節，你怎麼不和小樂一起過？」他在電話裡頓了一下說：「我想和你一起過。」

我心裡忽然一顫，在那麼一個特殊的日子裡，聽到一個一直喜歡自己的男人說出這樣的話，估計哪個孤獨的女孩兒都會接受的。我猶豫了，拒絕的話竟說不出口。來天津兩年了，還沒有人約我一起過過情人節，感情的事，似乎總是離我很遙遠。

「小青？」梁子在電話裡叫我，「我請你吃飯，行嗎？」

「那……在哪兒？」

我就這麼鬼使神差地答應了。梁子還有點兒不敢相信，說：「你答應了？是真的嗎？小青，你可不能再騙我了！」我說：「是真的，我不騙你。」

在約好的飯店，我和梁子見了面。看見我，他很高興，給我點了好多菜，慇勤地夾給我吃。我很想問問他和小樂怎麼了，但還是忍住了沒有問，我怕問了就破壞了那麼好的氣氛。

我們一邊吃一邊說著飯店裡發生的有趣的事，覺得很開心。我第一次發現他很愛笑，而且是那種發自內心的笑，笑得很開朗、很放鬆。我也是，印象裡，自從離開家以後，就很少這麼高興過。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他掏出電話來看，從他無奈的表情，我猜到是小樂打來的，快樂的心情一下就溜走了。我低頭假裝夾菜吃，耳朵卻注意聽著梁子在說什麼。梁子沒有躲開我，我聽見他無比煩惱地對著電話說：「你喝酒了？不要這樣好不好？你要對自己好一點！」但對方並不聽他說，話筒裡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好像還有哭聲。梁子忽然把電話遞給我說：「小青，你勸勸小樂吧，安慰安慰她。」我不知所措地接過電話放到耳邊，小樂的哭聲立刻傳過來，聽得我心慌。

我說：「小樂，我是小青，你怎麼了？喝酒了？你不會喝酒，就少喝一點兒吧！」

小樂不敢相信地問：「小青？你和梁子在一起？你們在哪兒？在幹什麼？」

我說：「我們……在吃飯呢。你沒事吧？」

小樂忽然尖著嗓音罵了幾句什麼，就把電話掛斷了。我有點兒發愣，把手機還給梁子。兩人都有些尷尬，好半天都沒說話。

過了一會兒，梁子又把手機遞給我，說：「你給小青發個短信吧，以我的名義，就說我和她不合適，再在一起會傷害她的。」

我說：「你已經傷害她了。要是你和我在一起，是不是也會傷害我？」

他看著我，很認真地對我說：「不管以後我們倆人能不能在一起，我對你的心都不會變。」

我低下頭，避開他的眼神，心裡有些亂。

「那你為什麼不喜歡小樂了？」

「我和她在一起是因為太寂寞，和你在一起才是因為真心喜歡。」

我不知該不該相信他的話，心裡很猶豫。一個結了婚的男人，因為寂寞和另一個女孩子在一起，現在又來喜歡我，他的話裡有多少真心的成分？和他相比，我實在是太簡單了，所以沒法不在意他的「複雜」。

自從那天以後，我和小樂就再也不是好朋友了，她把我當成了仇人，處處刁難我，如果目光可以傷人的話，那我每天都是遍體鱗傷的。她曾惡狠狠地對我說：「你和梁子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她還給梁子寫信，說他和我在一起的話「結果會很慘」。我不明白她為什麼說這樣的話，是詛咒我和梁子不會有結果？還是說梁子和我在一起不會有好結局？不管她是什麼意思，我都感到很生氣，本來我對她還有些愧疚，這樣一來，我倒有些賭氣了，我就要和梁子在一起，好給她看！

連我自己都搞不清，這種心理到底正常不正常。我開始經常和梁子一起出去，而他也確實對我很好，處處表現出大哥哥般的關心，讓我覺得，自己在這座城市裡，不是那麼孤獨了。

對一個21歲的女孩兒來說，還是很在乎世俗的眼光的，梁子已婚的事實也讓梁小青沒法躲避，但隨著愛的加深，所有這些都變得微不足道了。

為了避開小樂，梁子換了一家酒店，每天比我早下班一個小時，他就在門口等我下班，然後帶我去吃飯，晚上再送我回宿舍。後來有一天，他帶我去了他租的房子，給我講了他和他老婆的事。他說他和他老婆認識幾個月就結婚了，結婚後才知道她不能生育，兩人的感情也變得越來越不好。來天津後，他們曾開過一家飯店，生意本來不錯，就因為他老婆總和他吵架，後來就關門了，他老婆也回了老家。

梁子說得挺實在的，我覺得他說的肯定都是真的。那晚我們幾乎沒怎麼睡，一直聊到凌晨，就在彼此找不到任何話題的時候，屋裡有了片刻的安靜，然後，我就把自己交給了他。

事情發生了，我在心裡也接受了他，但對他有老婆的事實，我還是不能釋然。有好幾次，他想帶我去見他的朋友，我都沒去，我不知道該怎麼心安理得地出現在他的朋友面前，不知道人家背後會怎麼看我，所以，寧可在別人眼光看不到的地方享受這份感情。

和他在一起的感覺真的很好——他會一直等我下班，不管多晚；凡是我想吃的東西都盡量滿足我；回到他的房子裡，我會給他洗衣服，然後一起說話、看電視、睡覺，有那麼一段時間，我甚至把去他那裡叫做「回家」，雖然我知道，那裡真正的女主人並不是我，可對他的感情卻在一點一滴中加深起來。

記得有一次，下著很大很大的雨，他沒來接我，我就自己坐公交車「回家」。因為天黑雨大，我不小心坐過了站，返回去的時候，看見他一個人站在雨裡，打著一把傘，腳上只穿著一雙拖鞋，雖然是夏天，還是冷得直哆嗦。看見我，他急忙迎上來，著急地說：「你怎麼才到？我都等你半天了。」然後就把雨傘撐在我頭上，攬著我往回走。路上到處都是水，遇到水深的地方，他就讓我拿著傘，然後背我過去。伏在他背上時，我感到說不出的溫暖和感動。

到了他那，我們渾身都濕透了，沒有熱水洗澡，我只好脫了濕衣服，裹著毛巾被坐在床上。這樣的天氣，我只想和心愛的人好好待在一起，可是，他卻被朋友叫走了。我本不想讓他去的，可他說不去不合適，答應我夜裡12點前肯定回來，結果我一直等到凌晨3點。窗外的雨一直在下，我隔一會兒就趴到窗戶那往外看，聽著院子裡的動靜。外面漆黑一片，屋裡冷冷清清，我又冷又餓又孤單，來時的喜悅都變成了委屈的淚水，我覺得自己真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冒著那麼大的雨出門就為了投奔一個不在乎我的男人，還是個有家的男人！

當他回來的時候，我正哭得厲害，我說我們以後不要在一